Jealous

要烧毁有过你记忆。
ai发电:降雨几率

温周《连理》


“只愿君心似我心,定不负相思意。”¹



些许魔改,阿湘和小曹没死

周子舒去世预警

可搭配张哲瀚/龚俊《天涯客》食用






“还跑吗,周子舒,你还跑不跑了,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照样给你抓回来。”周子舒躺在窗边的床榻之上,温客行抓着周子舒的掌心,用卝力到骨节和指尖都有些泛白,他声音低低的但语气发狠,“我问你呢周子舒,你还跑不跑。”


周子舒脸色青白,听到温客行这话之后放开了方才一直皱着的眉头,甚至还勾着嘴角对他笑了笑,他两只手分别被温客行握着,只能动作别扭的轻轻回握了一下温客行,温客行倏地被针戳到似的,收走了自己手上的力道。


周子舒这才轻轻开口:“老温,你弄疼我了。”


温客行红着眼睛瞪着他,分明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,可语气却还是同刚才那样,不仅没有软化半分,还越发凶狠起来:“别朝我撒娇,没用。”


“……”也不知道他朝哪儿看出来的周子舒在撒娇。


周子舒无言,把被温客行握住的手轻轻抽卝了出来,温客行下意识又想去捉他的手,目光落在上面的时候却又猛地一怔——周子舒枯瘦的手指上被他捏出清清卝白白的印子来,在他松开之后又泛上一点淡淡的红来——落在温客行眼里多少有些触目惊心。


顷刻后他开始掉眼泪,眼珠子乱动,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。多少年了,每次做错了事都是这幅孩子模样。周子舒沉默一瞬,然后又主动伸手去握温客行的手。温客行抬起头来看着他,眼泪是不掉了,但还红着眼。周子舒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,目光在他脸上游走一阵:“不疼了,哭什么。”


温客行沉默一会儿,有些固执的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说过的话:“我说了,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,我都会……”


“天涯海角,我已经去过了,温客行。”周子舒这话多少有些文不对题,温客行听完以后没再出声儿,沉默一会儿之后把脸埋进了周子舒手心里。周子舒任由他的眼泪落进自己掌心,只是总觉得有些烫人。他先前盯着温客行黝卝黑的发,这会儿又偏头朝窗外看。


天气阴沉,风一阵一阵的,偶尔掀动起院里的落叶和灰尘。院子正中是一颗桃花树,只不过花和叶都早已经落尽了,剩几根光秃秃的树枝胡乱支棱着。这桃花树温客行两年卝前特意种下的,从两人的榻上往外一看就看得到。当然——温客行没耐心等一棵树长大,那树是棵老树,被他挖来种下之前不知已经开了多少年的花。



周子舒为这事念叨温客行好久,说他连一颗漂亮的树也不肯放过。



“这可不,我当年不也没放过你。”


“我是一棵树吗?”周子舒逗他。


“不是,你是我的阿絮,是我的子舒。”



……



“温客行,天凉了。”



温客行终于肯抬头看他,脸上泪迹未干。



周子舒朝着他笑了笑:“出门多穿些衣裳,老温。我累了,睡一会儿。”


温客行看着他点点头,然后哑着嗓子开口:“睡吧,下午我去给你买桂花酒酿吃。”


周子舒温顺的点点头:“好。”他应完这一句,就疲惫至极似的睡了过去。




温客行细长的手指握着他的手腕,替他把里衣往上翻的衣袖往下拉了拉,把他的手轻轻塞卝进了被褥里,随后又把他身上的被褥往上拉了拉。做完这一切以后,他方才无事可做似的,盯着周子舒的脸发呆。


周子舒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,脸颊往下凹,连带着眼窝也开始微微往下凹,脸色青白,嘴唇却泛着星星点点的红——那是周子舒自己咬出来的。他身卝子从来也没有好全过,一到天寒旧疾复发,磨得人疯魔而又意志消沉。温客行在夜里注意到他的动静,醒过来时周子舒已经把自己的嘴唇咬得破破烂烂。


温客行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卝开嘴,然后把自己的手腕喂到了他嘴边。周子舒哪儿还晓得喂过来的是什么东西,疼得张口就咬了上去。他以前和周子舒说,疼你就吭一声,吭一声是会死吗。周子舒笑笑,一句话就给他堵了回去,他说,吭一声你能替我疼么。


温客行被他气得又掉下眼泪来。


周子舒只得又去哄他:“好,好,我以后都告诉你,别哭了,老温。”


老温老温卝的叫,可不管几岁还不是像个孩子。





温客行出门去买了桂花酒酿,可周子舒却睡到了第二天。温客行看他睁眼,轻轻问他要不要吃东西,有粥,有点心,想吃什么他再出门去买。周子舒睡眼惺忪的样子,眼底却泛着青黑:“我不饿,不饿。”他声音低低的,快成气音,“老温,我想看桃花。”


温客行猛地愣住了。


周子舒像个一直都很懂事的孩子,好不容易任性一次,和爱的人提了个要求,可自己却没法满足他。温客行怔怔的,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,温客行你不能哭,你不能再在子舒面前哭了。他抬手,五指覆在眼睛上,眼泪却还是从指缝里往外溢。




小时候,他爹还活着的时候告诉他,男儿有泪不轻弹,男儿流卝血不流泪。


他答应得好好的。


大抵谁也想不到吧,后来他为一个叫周子舒的人,快流光了他一辈子的眼泪。




周子舒却只是表情淡淡的看着温客行在他面前哭成泪人,什么反应都没有。温客行的袖子往下落了一截,他目光落在温客行原本白卝皙的手腕上,现在却是皮肉绽开,红色的伤口旁都是大大小小的印子——能看出来是牙印。周子舒目光顿了顿,想要抬手去碰碰温客行的手腕,却没能抬起来。


“……手怎么了?”周子舒微微蹙着眉头,“疼不疼?”


温客行闻言,有些慌张的落下了覆在眼睛上的手,胡乱擦了几下眼泪,然后红着眼睛朝着周子舒露卝出一个笑:“前几天不小心弄伤了,已经不疼了。”他含糊其辞,只因着一时半会儿连谎卝话也编造不出了。从前的他满嘴谎卝话,凭着一张嘴就编织下天罗地网,弄得人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,这会儿反倒是失了智似的,一句“不小心弄伤了”,就想把人糊弄过去。


周子舒却没怀疑什么似的,点了点头,还叮嘱他以后小心一些。



温客行愣愣的眨眨眼。



“西北,也有桃花。”周子舒自顾自说了起来,“不过不及中原的漂亮,而且也开不了多久,就被风沙给刮坏了。”他声音沙哑,扯着喉卝咙似的,倒像是他的嗓子才刚被风沙给刮过,“桃花怎么还不开啊。”


温客行有些小心翼翼的执起他的手,放在唇边,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手指上:“要开了,子舒,春天马上就来了,再过一阵儿花就开了。”



其实这会儿日子才刚刚到了秋末,连冬天都还没有到。



“可是老温,我好疼啊。”



周子舒突然那么说。


温客行愣愣的眨了眨眼睛,在眼眶里摇摇欲坠的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开始往下掉。他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,下意识用一只手捂着胸口,感觉心被研磨成了粉末。


“老温,我从前说,”周子舒微微喘着气,“我同你说疼,你又不能……替我疼,是我说错了,我说我疼,你比我还要疼。”


温客行头埋在他床边,只是摇头,说不出话来。


“老温。”周子舒的声音带上了哭腔,但没有眼泪,“我真的好疼,你能不能,让我别疼了啊,你帮帮我吧。”



温客行当然知道周子舒在说什么,要怎么帮他。



了结他就是最快的,最好的,停止疼痛的方法。


温客行倏地站了起来然后转身,看也不看他一眼:“我去给你找药,找药,总会有办法的……总会走的……”




他的声音在周子舒耳里渐渐模糊了。






温客行一下午不见人影,中午让顾湘来给他送了午饭,顾湘一辈子也没有过这耐心似的,一勺一勺给他喂了小半碗粥。周子舒冲她笑,同他说“谢谢阿湘”,阿湘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红了眼睛,说“不用谢”。


温客行在月上枝头的时候才回了家,轻手轻脚的进了他们的寝室,然后坐在周子舒旁边看着他。温客行倒果真给周子舒找来了药,喂他吃了一粒,不过是甜的。周子舒笑了笑,却不拆穿他。温客行见他笑,问他笑什么。



“甜的,好吃。”周子舒想了想,拍了拍身旁的位置,让温客行躺上来。



温客行脱了鞋,上了床,躺在他旁边。



“温客行,你是,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。”周子舒突然这么开口问他。



温客行眼底发卝热,他侧身看着周子舒。


周子舒闭上了眼:“我现在,不好看了。”其实他已经大半年没有照过镜子了,不过连想都不用想。当初刚从天窗出来的时候易容过的那副样子被人叫做痨病鬼,不过假面皮之下尚且还是个正常人,顶多有些虚弱。现在的样子,怕是比那痨病鬼的模样还要大不如了。


“挺早的了,子舒,我一直都喜欢你。”他抓着周子舒的手,让他碰到自己的心口,“只不过这喜欢越来越多,最后都满了。”


这人天天把喜欢挂在嘴上,周子舒以为自己听了不会有什么感觉,可还是忍不住胸口发卝热。


“你记不记得,我第一次和你说,我想同你过一辈子。”温客行反问他。



周子舒微微怔了怔,然后点头。



—“我这一辈子看人骨,还从未走眼过,所以啊,阿絮,你干脆把易容洗了,让我也亲卝亲抱抱过过瘾。世间美卝人稀有,可也不算特别难得,我胸怀阅尽天下美卝人的大志,向来绝不纠缠,说不定见了你本来面貌,天雷勾地火,跟你睡上一宿,也就不惦记了。你这样……我却想跟你过一辈子了。”¹




你这样,我却想跟你过一辈子了。



温客行看他点头,又说,子舒,我那时,是真的想跟你过一辈子了。


“你那时还为见我真容。”周子舒的声音带着一点零星的笑意,“所以老温,你根本不是贪图我美色。”


温客行也笑了:“可不是嘛子舒,都说了,腰细腿长,嘴硬心软的人第一可爱,我贪图你可爱。”



“老温,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。”周子舒猝不及防的就转移了话题。



温客行脸上笑意渐淡,他眼里漫上一点意味不明的情绪,语气却漫不经心:“又想使唤我给你作甚,我可不替你做苦差事,等你身卝子好了自个儿去做。”


周子舒接他的话茬:“是挺苦的,但是你还是得应了我。”


“子舒……”




“老温,求你了。”



“……”温客行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来。


“答应我,老温。”周子舒睁开先前一直闭着的眼睛,偏头看着温客行,他语气虚弱,可话里的意思却坚定,“答应我。”


温客行呼出一口气来,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

“我要你,好好活下去。”周子舒眼睛发红,却始终没有眼泪,“我先前想,这事儿不逼你了,可我后悔了,……不管怎么样,你都要好好活着。”


温客行怔怔的。


“这样,等你百年之后,我才肯见你。”


“子舒,别说……”


“从前我想,死了之后……要把骨灰撒了,撒在这大江大河,秀丽山川里,也算我把没去过的天涯海角都走了一遭。但是现在,我不想撒了,你好好收着,等你百年之后,让人把我们葬在一起。”周子舒不知不觉闭上了眼,他声音越来越低,“……不恋豪杰,不羡骄奢,自愿地生则同衾,死则同穴。²”


“老温,我从不顾一切,拖着那破破烂烂的身卝子从天窗重新回到人卝世卝间,为的不过“自卝由”二字,我说,我想去天涯海角。”周子舒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,“温客行,你知不知道,……其实你就是我的天涯海角,所以……我以后,都不用去找了,这一辈子,我真的满足了。”


温客行奔溃的点着头,他怔怔的,失了魂似的,喃喃重复着周子舒的话:“好好活着,……我会好好活着的……生而同衾,死则同穴……子舒,我会好好活下去的。”




生而同衾,死亦同穴。

百年之后,葬于一坟。







那是周子舒意识清卝醒的最后一晚,从那晚以后他就陷入了昏迷,偶尔清卝醒的时候也只是一边哭,一边说自己疼。卧床半年来,直到那晚陷入昏迷之前,不管怎么疼,不管温客行怎么在他面前哭,他都从来没有掉过半滴眼泪,大抵是怕哭过一次以后就再也受不住疼,怕哭了以后让温客行越发心疼。



“好疼啊,老温……好疼……”

“温,温客行……你救救我……”

“怎么会……这么疼啊……老温……”



温客行听着他哭,疼得想往自己身上扎刀子。出鞘的剑泛着寒光,温客行握着它就要往自己身上扎,可又想到他的子舒怕血,于是手一抖,剑直直就掉在了地上,发出突兀又沉重的“哐当”的响声。




“不疼了,子舒……很快就,不疼了……乖,再忍一会儿。”温客行头发凌卝乱,这会儿是真失了神,“我是不是,很自私……很没用,最后一次了,子舒,……最后一次……最后一次。”



最后自私一次,即使你痛苦得生不如死,我也还是自私的,想把你强留于这世间。




周子舒在初冬就去了。


温客行没有哭。


顾湘和曹蔚宁却落了不少眼泪下来。







温客行站在院里,寒风掀动他鬓边的那几缕头发,然后又掀起他的衣袍的一角。江南的冬风也不似塞北似的猛烈,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冬天,风还是像把柔卝软的刀,贴着人的脸刮过去,是细细密密的疼。他看着院里那颗桃树,问它怎么还不开花。尚且不说开花,这才刚刚冬天,新芽都还没有长,又上哪里来的花。



他倏地扬起了手里的剑就要去砍那棵桃树,顾湘正要去拦他,他动作却又没落下来,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。她见温客行偏头看向他和周子舒的寝室,整个人一副怔然的模样。



剑落在了他脚边。




“来年好好开,子舒想看。”







四月,江南跟那池子里摇摇晃晃的小船似的,慢悠悠的开了春,严冬三月里的积下的遍地冰雪消融干净,寒气渐渐退却,但尚且也还春寒料峭。江边的杨柳倒是不惧这寒意,冒出一点新绿来。



日头尚早,江边的小镇却已经热卝热闹闹。来往的小贩叫卖着,声音嘈杂得很,但果真是江南,吴侬软语的,落进耳里却也不让人觉得心烦意乱。


“竹外桃花三两枝,春江水暖鸭鸭先知。³”一身蓝袍的男子立在江边,男子身材欣长,面容俊秀,手中一把绑了流苏玉坠的净白的扇子。说不上雍容华贵,但和这乡野市井小镇多少有些格格不入。他目光落在远处的江面上,像是在看那带着草帽穿着蓑衣,正在撑船的老翁。



旁边的紫衣女子微微偏头看着他,眨了眨眼睛,没有说话。


男子嘴角倏地勾起一点笑来,但笑意不及眼底,澄黑的眸子里依然是那清冷的模样。薄唇轻启,再开口时嘴里的诗从苏轼的“竹外桃花三两枝,春江水暖鸭先知”变成了李商隐的“直道相思了无益,未妨惆怅是清狂”⁴。他声音越来越低,最后的几个字消散在了早春带着凉意的微风里。



换做从前,顾湘肯定又要和温客行插科打诨,说他又掉文,自己听不懂。可方才温客行冒出那一句她还是听不懂的诗来以后,她看着温客行,抿了抿唇,眼里却反而透出担忧来。那么多年多去了,她肚里还是没有吃进半点墨水去,可刚才那诗里的“相思”二字,她却是明明白白听进了的。



“主人……”



“罢了。”温客行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,敛起眸子,收回眼里的那一点情绪。他说罢了,但顾湘却还是听不懂。他嘴里总说着罢了,罢了,但到底又罢却了什么。周子舒已经死了七八年,温客行孤身一人,从而立之年走到了不惑之年,什么都放下了,最后,独独放不下的,就是周子舒这个人而已。



“别跟着,春色正好,去四处逛逛吧。”温客行语调温和,话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来。他同顾湘说完这一句以后转身,自个儿朝前走了。


顾湘缓缓呼出一口气来,眼里带出点晶莹来。她从前同温客行说,有周子舒在他身边也挺好的,因为有周子舒,温客行变得更像个人了。后来,温客行好不容易当了几年人,就又变回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。她甚至有些想责怪周子舒,……可一想到周子舒从此长埋于永不见天日的地底,一对爱卝侣从此天人永隔,最难受的并不是她,又让她怎么还生得出责怪的心思来。




顾湘看着温客行一点一点走远,他步子不紧不慢,甚至有些闲庭信步的意味,可他孑然一身的背影看起来却是孤独得很。这世间再无周子舒,也再无温客行可以融得进的世间。她记得,温客行孤身一人给周子舒送葬那天,穿的也是这颜色的衣裳。



但周子舒穿的却是一身大红色的喜服。


那天的风格外大,风一吹,掀起他们的衣袍,红色和蓝色交卝缠,但周子舒躺在温客怀里,而且从此以后都再也站不起来了。



世上再也没有周子舒了。


好像也没有温客行了。







“卖酒嘞!卖酒嘞!上好的桃花醉!”


温客行听见小酒馆前小二的叫卖声,他步子一顿,偏头朝酒馆看去,小二见这位衣袍华贵的公子似乎是因为他的叫卖而驻足,立马笑眯眯的问他:“公子,来两坛桃花醉吗,这桃花醉口感醇厚甘甜……”


“这酒是甜的?”


小二一愣,觉得这人有些奇怪,有谁会问一壶清酒是不是甜的呢。但也不关他的事,于是他还是满脸笑意的迎合着这奇怪的公子:“甜的,甜的,客官,这酒可甘甜了。”



温客行上前,从腰间拿出荷包,然后给了小二银子:“烦请给我装几坛。”



温客行拿着那几坛桃花醉,回了他和周子舒的小院。院里那颗桃花已经结满了粉色的花卝苞,过不久应该就快开了。温客行在树下找了个能看到他们寝室的位置,然后在树下席地而坐。他拿起一坛酒正要打开,却发现拿通体白净的酒坛坛侧刻了两朵小小的桃花。桃花醉桃花醉,店家倒是用心了。


于是他想,好喝的话就再去买一些收藏起来,以后慢慢喝。


他指尖在那两朵桃花上摩挲一会儿,然后抬头往寝室看了一眼,寝室的那扇窗子自从周子舒去了之后就再也没关上过——温客行之前关了一次,但做梦梦见周子舒,让他别把窗子关上,说关上的话等桃花开的时候他就看不见了。



周子舒去了八年,温客行梦见他的次数寥寥无几。所以就那么一个梦,他记了好几年。


温客行有些怔怔的看着那扇窗,然后仰头喝了一口手里的桃花醉。入口醇烈,倒果真有淡淡的花香在口里溢开来。他喝了好几口,然后苦笑了一下:“子舒,他们果然骗我了。这酒是苦的,太苦了。”他叫着周子舒的名字,然后低声喃喃,“也对,哪里会有酒是甜的,是我太傻了。……不过这酒的确好喝,以后去见你的时候,给你带几坛,不过你身卝子一直不好,不能贪杯。”



他一边喝一边絮絮叨叨,从白日里喝到了傍晚太阳落山。直到喝完了最后一滴酒,他晕得很,可脑子却又无比清卝醒,他坐在树下,哭得像个被人抢了糖的孩子:“子舒,我听你的话,好好活着,可日子真的好长啊。一天一天,要过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去见你呢。”







那一晚温客行睡在了桃花树下,周子舒大概是看他太难受,终于肯来安慰他一下。他一身喜服,出现在了温客行梦里,然后朝他伸出了手:“温客行,你还记不记得,我说,我要娶南疆的美卝女。”


温客行在一听这话,立马憋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,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。


周子舒朝着他笑了笑,然后又朝他勾了勾手:“你到底过不过来?”


“我来,我来。”温客行乖乖走到他面前,然后执起了他的手,他看着一身喜服的周子舒,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,然后凑上去,同他额头相抵,“子舒,你真美。”



他听见周子舒带着笑意的声音:“你不是说,世上的美卝人并不难求吗。”


“嗯,世界上的美卝人都美得千篇一律,不难求,但子舒的美独一份,和他们都不一样,子舒最难求。”温客行表明卝心意似的,只想一股脑的把心里的话往外倒,他有些着急,但他不知道是为什么。


周子舒被他逗得轻轻笑了一声:“瞎说,我哪里难求,为了你,我连天涯海角都不去了,你竟说我难求,温客行,你找打。”


“该打,我该打。”温客行应和他,“子舒你别生气。”



周子舒还是笑:“老温,我都说了——”



“什么?”



“你就是我的天涯海角,所以我哪儿也不想去了。”周子舒不同于以往的憋闷,说着直白的话,像是把自己的心剖开了给温客行看一样。


温客行很开心,开心得不怎么办才好,可是他又想哭。他抬手抚上周子舒的侧脸,周子舒也望着他,可眼里却神色复杂:“温客行,我的确说过我想娶南疆的美卝女。可我谁也不爱,我只爱你。”



温客行猛地一怔。


“南疆的美卝女没娶成,但嫁给你,我却是很开心的。”



“下辈子,下辈子,我一定八抬大轿,把你迎进门,再不叫你受半点苦,”温客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下辈子,可他觉得现在不说的话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,“子舒,你一定要等我。”




周子舒回答他,好,好,我等你,温客行,我一定等你。







天光乍亮,温客行睁开眼,方回过神来,原来都是大梦一场。



他一句“罢了”正要说出口,却被一片桃花瓣给堵住了嘴。那桃花不偏不倚,正正落在了他嘴唇上。他一愣,然后抬头去看头顶的桃花树,桃花一夜之间悄悄开了满树。温客行倏地一笑,他手指从地上捻起一片粉色的花瓣,放到眼前看了看:“人间四月芳菲尽⁵……瞎说,春天这不是才来,应是“一夜春风花千树”⁶,看这花,开得多好。”



早春晨间的风尚且带着寒意,倏地一刮,花瓣又落下来不少,星星点点在温客行蓝色的袍子上,倒是生出一番别样的美卝感来。



花瓣在他白净的指尖显出一抹粉色,他朝前伸出手:






“阿絮,你看,桃花开了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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¹出自priest《天涯客》。

²出自元代元·王实甫《西厢记》第四本第四折:“不恋豪杰,不羡骄奢,自愿地生则同衾,死则同穴。”

³出自宋代苏轼《惠崇春江晚景》:“竹外桃花三两枝,春江水暖鸭先知。”

⁴出自唐代李商隐《无题·重帏深下莫愁堂》:“直道相思了无益,未妨惆怅是清狂。”

⁵出自唐代白居易《大林寺桃花》:“人间四月芳菲尽,山寺桃花始盛开。”

⁶出自宋代赵与仁《清平乐·柳丝摇露》:“柳丝摇露。不绾兰舟住。人宿溪桥知那处。一夜风声千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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